【社區】沙加緬度（Sacramento）精神健康危機蔓延主街　小商戶夾縫中苦撐無力感加劇

 【沙加緬度訊】當沙加緬度（Sacramento）市中心的餐廳、咖啡店與獨立小商戶近年陷入營運困局時，背後折射的，是一場席捲全市的精神健康與無家者危機。民眾、企業主與當局多年來在多邊角力間無所適從，而社區對現狀的無力感日益濃厚。明報記者就本地餐飲、零售業界與前線市政官員，深入探討機構失靈下的多維影響，及各界應對之道。


市中心困局浮現　企業主壓力與恐懼交織

近年沙加緬度市中心及Midtown區經常可見露宿街頭、神志失常者出沒於餐廳門前或步行街。Golden Bear酒吧餐廳負責人喬什·米爾霍姆（Josh Milholm）直言，身為企業主與前線員工，時常面對突如其來的威脅：「即使明知對方體能未必威脅自己，卻也會被其暴力語言與舉止嚇怕。」更令人不安的是，部分身形較小、女性員工因擔心遭襲而產生焦慮，直接影響招聘與員工留任率。
米爾霍姆指出，雖然大部分無家者本身無惡意，但偶有精神狀況不穩者，會突然情緒失控、行為怪異，令顧客與員工均感威脅。2024年以來，連鎖咖啡店與Midtown區多家獨立餐廳皆曾通報員工遭襲擊，部分甚至發起工會行動，要求僱主增聘保安。面對這場結構性危機，小商戶常需獨力應對，難免心力交瘁。

民間焦慮蔓延　社會觀感與經濟活力受挫

根據社交媒體與市政會議討論，市民對沙加緬度「不安」的感覺，已不再只關乎文化、治安或飲食品質，而是普遍憂慮無家者、精神健康危機在公共空間日趨明顯，影響日常生活。近年，餐廳老闆們發現，來自郊區的顧客愈趨稀少，不少家庭寧願繞道而行，或選擇遠離市中心消費。受訪小商戶指出，現時連平日人潮最多的午餐時段，顧客量亦比疫情前減少明顯，部分歸因於市區「不適感」加劇，消費者選擇遷移至其他地區或線上平台。

無家者數據進退維谷　「下跌」未解民憂

根據非牟利組織Sacramento Steps Forward 2024年度「無家者現況調查報告」（Point in Time Count），沙加緬度地區無家者人數較2022年下降約29%。但即使數據略見改善，社區不安並未消除。現場訪問顯示，無家可歸者與精神健康問題往往重疊，許多街頭個案無法獲得即時協助，或拒絕接受官方庇護服務。有小商戶坦言，儘管官方統計見有改善，實際經歷卻是「有時情況好轉一週，之後又回復原狀」，街頭露宿者與臨時營地屢清屢現，形成「推盤上食物」式循環。

政策「牛步」　市長憂需逾百年才解決根本

沙加緬度市長麥卡蒂（Kevin McCarty）於2025年6月公開承認：「若以現有進度，要將無家者全部安置於永久支援性住房，需時125年。」市長坦言現況「不可接受」，但資源、人手與安置速度明顯落後需求。市府嘗試引入「微型屋」及加強問責等新方案，州長紐森（Gavin Newsom）亦推動地區責任制，並撥款9.2億美元（$920 million）增設精神健康及安置資源，但前線員工反映，相關計劃常受資源分配、規則嚴格、入住條件苛刻所限，令無家者寧願逗留街頭。

安全困局下的多元挑戰　警方、企業與社區三角拉鋸

Golden Bear負責人指出，曾多次聯絡沙加緬度警察局（Sacramento Police Department），但多數時候警力有限，回應速度與重視程度未必符合企業期待。部分小商戶主動邀請民選官員到場傾談，將營商現場問題呈現眼前。與此同時，部分大型地區商戶組織（Property-Based Improvement District, PBID），如R Street Sacramento Partnership（RSSP）通過自我加徵稅項，聘請保安、清潔等服務，令特定地區較整潔安全。但並非每條街道均可負擔或組織PBID，市中心範圍內「兩個世界」對比愈加鮮明。

小商戶求助無門　員工身心受創困局難解

The Morning Fork餐廳東主珍妮佛·史維林（Jennifer Swiryn）透露，Midtown作為熱點餐飲區，除日常生意繁忙外，也面臨無家者闖入、騷擾或發生衝突的高風險。她表示過去曾「數百次報警」，警方近來回應稍有改善，但市府現有協助計劃「未能對症下藥」，多數無家者認為庇護條件太嚴苛、失去自由，寧願流浪。長期以來，前線員工承受極大心理壓力，尤其當需面對精神失常或藥物影響下行為失控者，既憂慮自身安全，亦擔心介入後造成更大傷害。

現場觀察：「驅趕」與「關愛」兩難全

Camellia咖啡廳經理希爾（Kelly Hill）指出，與其說「處理無家者」，更像是「如何平衡同理心與經營責任」。她表示，員工常因不願將精神失序者交由警方處理而感兩難——既明知報警後對方未必獲適切支援，甚至可能被過度懲治；但若不報警，企業與顧客安全又難以保證。市府部門如DCR（Department of Community Response，社區回應部）亦會定期巡視營地、提供資源，但整體支援系統未能根本解決精神健康與無家問題。「清場」（sweep）行動雖短暫見效，但營地往往在數日或數週後重現，輪迴不已。

PBID社區自救經驗　改善有限亦存爭議

RSSP（R Street Sacramento Partnership）等PBID組織代表斯米拉（Michelle Smira）強調，PBID運作模式下，企業主協議加徵物業稅以換取清潔、保安等公共服務。PBID區內如R街一帶，確實能見到垃圾減少、露宿營地減、治安提升，但該模式難以全面推廣至全市。斯米拉也坦言，保安主要職責為「提升商戶及顧客安全感」，但並非以驅趕無家者為目標。「無家可歸本身不犯法，但若有危害行為才需處理。」PBID只是一種短暫補足機構失靈的方式，無法根治制度性問題。

商戶經營信心受創　自發「守望」漸成常態

墨西哥餐廳Cilantro's經營者胡戈·塞萬提斯（Hugo Cervantes）經營J街餐廳超過20年，坦言無家與精神健康問題明顯惡化，曾多次遭襲擊、吐口水，甚至被闖入行劫。塞萬提斯指出，報警時只要提到「無家者」，往往排在優先處理表末端，顯示制度性冷漠。「愛城市就是要勇於追問、推動改變。」不少小商戶如他一般，選擇自行打掃街區、向需要者主動伸出援手，寄望以個人善意填補體制缺口。

地方官員回應：多方協作，現有模式「遠未足夠」

第四區市議員普拉克包姆（Phil Pluckebaum）近年以協助小商戶應對無家危機為政綱重點，積極走訪商會、PBID與市民。普拉克包姆坦承：「現時所謂的『清場』模式不但沒效，而且成本高昂、傷害當事人，真正可行的，是如何讓流浪者找到一個可安身立命的地方。」他強調，DCR現行方案屬多部門合作，包括執法、社區回應、公共衞生與清潔承包商協力，但最根本瓶頸仍是精神健康與戒毒治療資源長年不足。普拉克包姆呼籲，政府必須與民間攜手，尋找創新且可持續的多元解決方案。

社會現象觀察：機構失靈與公共政策瓶頸

本地學者及政策觀察家普遍認為，沙加緬度市中心危機實為「精神健康、住房、經濟弱勢、法律框架」四重問題交織。過去數十年精神健康服務資源持續流失（自里根政府以來），大批輕重度精神障礙者缺乏治療、復康或庇護所選擇。加上房價持續攀升、就業市場結構性困難與福利審批嚴格，弱勢社群逐漸流落街頭。部分營商者直指：「我們不是指責任何一個機構，因為這是一個跨世代、跨部門的制度危機。」

新政策與未來方向：微型屋、透明問責與資金投入

沙加緬度市政府近年嘗試引入「微型屋」（tiny homes）等新模式，配合州政府設立公共透明度儀表板，追蹤住房、無家、精神健康服務進度。州長紐森推動「問責制」措施，要求地方政府若未達成進度將受財政處罰，並公開資金流向與安置成效。此外，額外撥款用於增聘精神健康社工、流動治療小組、緊急庇護床位等。惟各界共識為，若無根本性體制資源增加、前線執行力提升及官民協作創新，單一政策難以見效。

員工與社區的適應與反思

記者於多間市中心與Midtown小商戶訪問發現，部分企業開始針對前線員工提供心理支援、危機應對訓練，以及「員工守望互助」小組，亦有部分區域嘗試自組夜間巡邏隊、設立安全熱線。社區層面上，居民協會倡議引入匿名舉報、跨部門流動小組到場調解等新措施。長遠而言，社會呼籲要以「以人為本、兼顧安全、逐步修補裂縫」作為政策主軸。

專業觀點：醫療、心理及法律體系需同步改革

多位精神健康專家及律師強調，精神疾病與無家問題密不可分，須從根本改革公共醫療體系，增加即時危機介入、強制治療與長期安置床位。現行法規對強制治療門檻甚高，導致部分危重個案反覆進出街頭。律師建議，州與市政府需修訂相關法律，平衡個人自由與公共安全。醫療界則呼籲，須大幅增加社工、心理治療師與外展人員投入，並鼓勵民間非牟利機構、宗教團體、志願者參與支援。

📌 事件關鍵資訊摘要：

  • 📍 主要受影響區域：沙加緬度（Sacramento）市中心及Midtown區

  • 👥 主要受影響群體：小商戶、餐廳業主、前線員工、市民、無家者、精神健康困擾人士

  • 🏢 關鍵單位：沙加緬度警察局（Sacramento Police Department）、社區回應部（Department of Community Response, DCR）、各PBID組織（如RSSP）

  • 🏘️ 新政策措施：微型屋（Tiny Homes）、資金撥款、問責儀表板、心理支援服務

  • 💬 主要聲音：小商戶求助、民選官員強調多方協作、學者呼籲醫療與法律同步改革

  • 🧑‍💼 專有名詞：Kevin McCarty（麥卡蒂，市長）、Phil Pluckebaum（普拉克包姆，市議員）、Gavin Newsom（紐森，州長）

  • 📉 最新數據：2024年無家者人數較2022年下降29%，但社會不安感未見明顯改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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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結

沙加緬度市中心的精神健康與無家危機，已成多維度結構性難題。小商戶與前線員工成為「系統裂縫」的承受者，警政與公共資源調配不足、社會安全網失靈與經濟結構不平等環環相扣。此案揭示美國主要城市普遍面臨的精神健康與無家者危機，不僅需短期紓困，更需長遠、系統性的醫療、法律、經濟與社區重建。未來如能在公私協力、政策創新及多元資源共用下突破現狀，方有機會令市中心重拾生氣，讓商戶、市民與弱勢群體共生共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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